Semihorn_112/
这章吧，有那么一点点刀......
艾茵且看且珍惜。
一百一十二
新历571年，8月8日。
下午六时，蓝拧动了宅邸的大门，从门口走入。艾茵在蓝刚刚回到家后，就察觉到了蓝的反常。今天的蓝看起来心情很不好，他眉头皱着，嘴角也下拉。在别人看来，蓝今天可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，毕竟都是毫无表情的扑克脸。但艾茵不同，他一眼就看出蓝的异样来。
“怎么了？今天上班遇到什么了吗？”
艾茵笑盈盈地拉着蓝走到玻璃花房里，拉开椅子让蓝坐下。花房的茶几上摆着凉茶，从玻璃壶壁上的水珠上来看，应该是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不久。艾茵为蓝倒了大半杯茶，然后轻盈地坐在了蓝的旁边，将两只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。
“不……并不是——”
蓝撇撇嘴，欲言又止地挪开了看向艾茵的视线。他一只手揉捏着自己围巾的边角，一只手漫不经心地划过装着凉茶的杯子的杯壁。他说话一顿一顿，半天也没搓出一个完整的句子，弄得艾茵满心疑惑。
“如果只是想玩口味奇特的play的话，只要不过分，我——”
“不是这样、艾茵，我——”
“行了，蓝，我们认识十年多了。你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我说的？”
艾茵笑着，伸出手来摸摸蓝的膝盖。他微微俯身，从下往上看向蓝。艾茵长得实在是好看，蓝的目光有些闪动，他就是抵抗不了艾茵的目光。他深吸了一口气，鼓起勇气看向面露担忧的艾茵。
“红来找过我了。”
“嗯。”
艾茵的眼神明显有了一瞬的惊慌，但那也仅仅是一瞬罢了。那一瞬间短到稍不注意就会被忽视，短到仿佛不存在一样。
“所以——”
“所以、那么重要的事情，为什么不告诉我？！”
其实，蓝早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了艾茵的不对劲，他知道艾茵一定在密谋着什么。但他一直都憋着没捅破那层薄的过分的窗户纸，去当面质问艾茵。但当红把艾茵完整的计划告诉蓝之后，蓝慌了。这个计划惊得他几天睡不着觉，他没想到艾茵竟然会瞒着他干出这么大的事来。
“我觉得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而已……又不是什么——”
“没有告诉我的必要？！你都快把命搭进去了，你还觉得没有必要吗？”
蓝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，表情罕见的有了大幅度的变化。被他碰开的椅子撞到了茶几，茶几颤动，带动着盛着凉茶的杯子和壶一并颤动。淡色的茶水左右摇晃，贴着杯壁边缘打着转，却没有溢出来。艾茵用很平淡的目光看着蓝，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样。他眸中那谭金色的湖水静到几乎冷漠的程度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湖水下面暗流涌动地多么激烈。
“你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，竟然都不和我商量吗？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！”
“不……我只是觉得，这件事没有告诉你的必要而已。我——”
“没有告诉我的必要！！？你——”
蓝攥紧了双拳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他只能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艾茵。那双眼睛中饱含的感情是愤怒吗，还是悲伤。没人知道，只有蓝自己心里清楚。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艾茵在做出这么重大的决定时，都没有想过要和他说一声。他不明白自己在艾茵心里到底是处在什么位置，他有时真的会怀疑艾茵对他的感情。
但蓝没办法挑剔艾茵什么，因为他实在是太爱艾茵了，爱得死心塌地。他就是这么喜欢艾茵，他宁愿吊死在一颗永远也不会结果的树上，也不愿意看看别人。是他先追求艾茵的，是他先向艾茵表达爱意的，他一度觉得，就算有一天艾茵突然不再回应他了，他也没有怨言。蓝曾经是这么以为的，但真到这个时候，蓝却觉得心中有一股无法遏制的复杂情感。这种情感就像是一股电流一般直冲他的大脑，让他整个人思考停滞，全身麻痹。
“我对你来说是什么？你的心里有我吗？”
“蓝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先生的愿望。我觉得我早就明确了我的立场，我会尽一切努力来实现先生的愿望，我——”
“那你也不至于把自己都搭进去吧！”
“但这是‘保护’莉塔的最好办法，我不觉得还有什么是比使用共生诅咒更保险的了。”
艾茵平静地说着，但他明白自己是在故作平静。但他好歹还能装出平静的样子。在他对面的蓝已经几乎歇斯底里，那双漂亮英俊的异色瞳被惊愕和怒火充斥，尽展着他的痛心。
[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。]
蓝打心底地感到迷茫。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，他早就知道在艾茵心里，自己永远是排在凛之后的。他好不容易咬咬牙、闭着眼接受了这一事实，但没想到，自己竟然连第二位都算不上。因为艾茵的心里，只有一个位子，而那个位子留给了凛。
“我啊、我——我根本就不在乎什么莉塔，什么‘天使’。艾茵，我告诉你，那些东西我一个都不感兴趣，什么‘调律的天使’，什么‘修正世界的钥匙’。艾茵，我只希望你能够活下去，有你的话，我可以什么都不要……我、我只想要你，想要你能够挺起胸活在阳光下，尽情享受自己喜欢的东西，不在意别人的目光，做自己想做的事，我——”
“蓝。”
艾茵打断了面前这个情绪崩溃的男人的话语，他低下头避开蓝的视线，看向一边的地板。
“我想做的事情就是完成先生的愿望，是先生拯救了我，为了先生，我什么都可以献上。我的身体，我的生命，我的人生。这些东西都不重要，只要先生愿意的话，我可以是一个工具。”
“这是不对的，艾茵，你不能，你不能——”
蓝觉得自己快要绝望了，艾茵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，他不明白，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。他开始怀疑艾茵的心里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他，他开始思考在艾茵那他到底算个什么东西。
“艾茵，有什么困难，我们都可以一起商量。如果我没办法帮你的话，我们还可以问别人，不是吗？你为什么，为什么每次都一定要把所有危险的事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呢？你就不能分担给我一点吗？你不能这样，艾茵，你这样会出问题的。这个诅咒让你吃了多少苦啊！你吐血，你住院，你差点就死了，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帮你呢？有什么苦难我们一起分担，我爱你啊，艾茵，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。你痛的时候我也会痛，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？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，负点责任，对我负点责任！？”
蓝有时觉得自己很卑微，卑微到连一颗尘土都不如。但艾茵的热情每次都能让他沉沦，他觉得即使那热情是佯装的，是假的也没关系。但今天他意识到了，他必须要艾茵表个态。这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，也是为了之后，为了将来两人的相处。他必须要不坦率的艾茵表个态，他必须要知道，在艾茵眼里的他自己到底是什么。
艾茵听了蓝的话，只是深深吸了口气，然后再吐出，带着颤抖地吐出。如果艾茵现在说一句对不起，那蓝一定会不计前嫌地，全部原谅他。但艾茵没有，他就是这么狠的一个人，对别人狠，对自己更狠。他总是会亲手把自己的后路断掉，确使自己不会被感情影响，不会让爱锈了自己的刀锋。
“蓝，我是先生的工具。我本身是没有任何价值的，肮脏又下贱，只是一个没用的可怜虫而已。我这悲哀人生的唯一用处就是为先生而奉献一切，我——”
[啪。]
清脆而响亮的掌掴声打断了艾茵，他被蓝给了一巴掌。
这是蓝第一次打艾茵，并且大概也是最后一次。蓝就站在艾茵对面，由于情绪激动而深浅不一地呼吸着，眼角挂着湿润的痕迹。艾茵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，他从来没觉得这么疼过，当初被火烧的时候也没这么疼过。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被打的地方，不敢抬头看蓝。艾茵心里如撕裂般疼痛，但他还是强行忍住心中喷涌而出的感情，故作无事地、用装出来的平静语气说话。
“你打我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果然……你也和‘那些’人一样，只是冲着我的脸和身体来。用过了就丢弃，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了就对我施以暴力。哈哈……你们都是一样的。平时从来不把我当男人看，遇到事情了，反倒又要我像个男人一样，要负责、要有自己的主见——”
“不是的，艾茵，我——”
蓝只觉得眼前一黑，艾茵这句话实在是太伤他的心了，艾茵怎么可以把他和那些没有人性的、卑鄙的施暴者相提并论呢。
“对于你们来说，我就是个陪睡的吧。”
艾茵心里又何尝不是在滴血。他眼看着蓝被自己亲手一点一点推远，看着自己一刀一刀划开爱的人的心。
这下蓝肯定会心灰意冷地离去，然后留下对自己的诅咒和谩骂，一去不复返。
这倒也挺好的。
艾茵自暴自弃地想着。他明白自己要做的事有多么凶险，他得有这个觉悟才行。蓝是唯一一个会影响到他的人，艾茵强迫自己和蓝对着干，故意激怒蓝。这样他才能彻底断了念想，变成原先那个毫无牵挂的他自己。说实在的，他会对莉塔好只是因为凛让他那么做罢了，实际上他对莉塔没有任何感情。
艾茵打心底不想让蓝痛苦，并希望蓝能过上好日子，和一个真正配得上他的人度过一生，而不是把宝贵的生命浪费在自己这么一个破烂儿上。为了能实现这个目标，他决定亲自动手，由自己来当这个恶人。艾茵觉得悲伤，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人捏住了一般，喘不上气来。他的喉咙发堵，却哭不出，也流不出一滴眼泪。艾茵很恍惚，觉得身边的景色都像是幻影，他有点晕。
这倒也挺好的。